每月的初一和十五，万福寺的大门才会打开，让信众们进入其中给供奉其内的佛像上香敬奉。之前我们并不知这种时间规律，但我们到达的那天恰好是初一。
这是一座没有住持僧人的寺庙，也没有工作人员进行日常管理。但它却是天等县乃至崇左市极为著名的佛教圣地。
万福寺依山而建，上下共有数层的溶洞。穿过大门，再走上几级台阶，就到第一层溶洞。几个白发苍苍的人正坐在蒲团上。放唱机正在播放佛教歌曲，她们跟着哼唱。虽然不太整齐，但那种专注认真使得场面看起来尤其庄重。
我第一次看到这种修行方式。我们的到来惊扰了她们，纷纷回头来。她们人数不超过10个，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妇人，我刚看到她们的皱纹，她们就回过头去，重新回到刚才的虔诚状态中，留下一个个白发苍苍的后脑勺。
只有一个中年妇女起身走了过来。她叫黄秀妹，是附近的向都镇里的农妇，也是崇左市佛教协会副会长。
她们正在祈福的那个岩洞，供奉着弥勒佛。这个颇有规模的溶洞，最高超过10米，深也超过10米，弥勒佛像在最深处的一个平台上，脸上带着那标志性的看破世间红尘的憨笑。
黄秀妹带着我们向上走。第二层溶洞供奉的是观音菩萨和另一尊我不认识的佛像。
她说，寺庙有300多年的历史了。寺里的很多木头也有300年的历史。我们踩着这些年老却未腐朽的木梯，到了最顶层的溶洞。
真实的历史更久远。根据《天等县志》的记载，万福山内的溶洞久已有之，而悬空的万福寺则建于清朝康熙十一年（1672年）。“沿岩建于亭台楼阁，云梯曲折，栏杆逶迤，层叠而上，直达山巅通洞。内有文武、观音、如来庙和诸多佛像。”同一年刻下的石碑因为风化，文字已基本上看不清楚。
顶层溶洞非常巨大，两个大溶洞相连，山简直被掏空了。这里供奉的是如来佛。一个80多岁的老妇人正在虔诚地跪拜。
万福山的确是一个建设寺庙的好地方，溶洞是天然的厅堂，洞顶和四壁的钟乳石形态尤其独特。寺庙充分利用山的险峻，和溶洞的神秘。
“破四旧”时，寺里的佛像被全部破坏。《天等县志》后来记载，“今佛象已毁，寺庙犹存。”
我们现在看到这些佛像，是黄秀妹的一个堂兄用水泥制造的，然后再描上颜色。“是不是做得很像？”她问。又说，堂兄已经去世。
“原来更像。”她接着说，佛像遭到一轮破坏，再修补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。二层的观音像的一边脸曾被砸了，后来再补相。但观音菩萨的脸，有一边显得粉红，和另一边的颜色确实有些不大协调。
黄秀妹说，那是被附近的初中生干的，他们逃课翻入寺庙内，捣毁了她堂兄的杰作。顶层的如来像，在今年农历三月，脸部也被砸烂了，也是那帮少年干的。农历六月的时候，她让人用石膏来给佛像补相，但无法恢复，如来的鼻子现在有点儿歪。
“我不知他们为什么这样。”黄秀妹既痛心又疑惑。我和她一起谴责了初中生的行为。后来她讲起自己的故事。
黄秀妹是壮族人，快50岁了，是附近村子里的普通农民。1992年，她的大儿子5岁。那时，她总是犯胃病，儿子也总生病。他们四处求医，但病情依旧。后来有人建议她去信佛。
像是做了一种“交换”，她以对佛教的信仰，来“换取”自己和家人的健康。后来，她病情也好转了，儿子现在是个健康的高个子。从那以后，万福寺的大门钥匙就一直由她掌管。
不过在1997年，因为家庭经济困难，黄秀妹一家子都到深圳打工。其间，其它年老的人就给她打电话，希望她早些回来“带领”她们——她已成了一定程度上的组织者了。
2002年，家庭经济好转以后，她们一家回来了。她又重新掌管起万福寺的钥匙，一直到现在。每月初一、十五，她们准时来到万福寺。
她说，经常有人笑话她，为何会对一些水泥做的雕塑产生敬意，她并不理会这种嘲笑。对她和那些老年妇人而言，万福寺是她们的精神寄托，尽管她们的信仰或许带有功利，例如祈求的是家人健康、平安，但这不影响她们的虔诚和认真。
半天的跪拜结束后，总是黄秀妹最后锁门。如果外人专门赶来，她也会赶来开门，但平时来这儿的人非常少。在带我们参观的过程中，黄秀妹说话轻柔，一脸慈爱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