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阳木雕：吟唱千年续辉煌

　　9月10日本栏《我们正在寻访：东阳木雕师徒三人》一文刊登后，多个来电帮助我们迅速确定照片中的主人公：中间的师傅为楼水明，图右站着的是陆光正，图左坐着的是楼卫东。
　　“楼水明是陆光正的师傅，楼卫东既是楼水明的孙子与徒弟，也是陆光正的徒弟，所以，他们是东阳木雕三代传人的代表。这张照片很有意义。”知情者说。
　　东阳木雕是千古绝唱，和着宋词，一直唱到新时代。走进东阳，入城口无数东阳木雕的广告牌，似乎就是新时代的音符，在继承与创新中，东阳木雕还将一路唱下去……
　　追忆楼水明
　　“宋朝的一个下午，吟读着宋词的木工匠人，在敲敲打打锯锯刨刨之余，把玩着手上的一截木料，他们雕雕琢琢刻刻划划，他们专注的神色使这一个普通的下午生动起来，他们富有创意的劳动，使日常生活产生了诗意。”几年前央视大型电视纪录片《江南》，用如此优美的文字介绍了东阳木雕的起源。
　　“雕花皇帝”、“雕花宰相”、“雕花状元”，人们这样称呼著名木雕艺人杜云松、黄紫金、楼水明。楼水明，就是这次寻访中的主人公之一。
　　楼水明（1898～1983），东阳横店人。16岁从师学木雕，20岁满师。1948年初至香港，次年，为香港总督雕刻上有香港概貌的樟木箱，作为英国女王结婚贺礼，名噪一时。1956年回乡，同年10月，受国家委派至蒙古传授木雕技艺，历时一年半。回国后设计创作“八骏马”樟木箱，造型生动，久销不衰。1959年6月，被文化部派往阿尔巴尼亚传艺，所作《锦鸡牡丹》壁挂，饮誉阿尔巴尼亚。晚年创作的《文姬归汉》，端庄雅致，刀工细腻，被国家列为工艺珍品收藏。1978年当选第五届全国人大代表。
　　楼卫东自小跟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，除了爷爷的光环，他知道更多背后的付出。
　　在家干活时，“夏天蚊子特别多，爷爷就把家里的瓶瓶桶桶装上水，把双腿放在桶子里，防止蚊子叮咬。”
　　楼水明在外地干活时，住的是村里的祠堂，祠堂里经常放棺木。“睡觉时因为没有床铺，爷爷就睡在棺木上。”
　　每当看到优秀作品，楼水明总不放过学习的机会，但又不能用尺子去量尺寸，因为人家要骂的。“爷爷就想了个办法。宽度用脚步丈量，高度用拧腿的办法：走到木雕作品附近，在一定位置拧一下大腿，留下一块红印，出门后赶紧用尺子量出来。”
　　对木雕艺术的热爱，是爷爷留给楼卫东最大的财富；毫无保留地传艺、让东阳木雕代代相传的社会责任，也时常令楼卫东无限感慨。80多岁的楼水明仍在创作，既为东阳木雕留下了无数艺术精品，更为后来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。
　　东阳木雕的沉浮
　　但到了上世纪90年代，东阳木雕还是无法逃脱萧条的命运。
　　在当地论坛上，东阳工艺美术师墨林在他的《百花齐放 共铸辉煌———对21世纪东阳木雕艺术现状和持续发展创新的思考和些许期待 》一文中，从一个侧面描述了当今东阳木雕的窘境。
　　“在经过对吴宁东路至艺海北路的工艺品市场近百家店面的调查，除了装饰业务，在销售上，35%以经营福建木雕根雕为主，34%以经营福建木雕根雕为主兼营东阳木雕，11%以经营红木家具、竹雕为主，而以东阳木雕和仿古木雕为主的店铺覆盖率仅仅为19%。”
　　陆光正回忆，上世纪80年代，东阳木雕很辉煌，因为外贸出口的形势很好。上世纪90年代初，国门进一步打开后，许多原先的外贸客户都来到国内从事木雕生产。
　　“当时全国大型工艺美术企业的业务量因此一落千丈，东阳木雕也不例外。”他说。
　　也有人将萧条原因归结为木雕应用范围过窄。近几年来，在装饰市场上，越来越多的人崇尚现代简洁大方的装饰格调，而木雕产品保洁较烦，而且与其他装饰物相比，木雕产品价格不菲。
　　因此，除政府机关、大企业和高收入群体之外，对更多大众而言，木雕产品用在装饰上的越来越少。
　　东阳木雕后继乏人已成为业内共识。曾经培养出陆光正等3位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的东阳市木雕技校，招生人数越来越少。2005年下半年，原计划招收数十名学生，但开学时填报木雕技校的仅6人，此后3年不得不停止招生。
　　墨林在文中说，百姓生活开始富裕，城乡父母对青年求学目标由过去的初中目标提升至大专，因而错失学艺黄金期。此外，因木雕学习艰苦、周期长、难度大、选择区域狭窄而使其转学其他技术，也造成本地区后继无人之现状。
　　楼卫东说，东阳木雕业内有一句俗话：“3年学徒，5年半做，7年挣钱，10年出师”。对其他行业来说，3年学徒后就能赚钱了，许多人10年后便能开上汽车了。“这对年轻人具有极强的诱惑，所以愿意从事木雕的年轻人越来越少。”
　　东阳木雕的创新
　　近一两年，东阳木雕重现辉煌的迹象已越来越明显。
　　陆光正说，虽然外人看到的景象是福建根雕摆满了大店小店，其实东阳木雕正处于供不应求状态。“刚在创作室里做好，货就被人订走了，所以根本没机会放到店里。”
　　东阳官方的统计数据显示，东阳现有木雕企业2733家，专事木雕制作的加工点、家庭作坊2000多家，从业人员达13．4万人，年产值数十亿元。
　　楼卫东说，东阳木雕的重新崛起离不开当地党委政府的高度重视。市委常委、东阳市委书记张仲灿指出，随着人民群众生活水平的提高，木雕等高雅文化产品已具备进入寻常百姓家的基础，国内外市场需求大增，因此要把木雕产业作为新的经济增长点和新兴支柱产业进行培育。
　　目前，东阳已先后制订了《东阳市工艺美术产业发展升级计划》等一系列木雕产业化发展的优惠政策。
　　东阳木雕自身的创新也是重要因素。在产品形式上，东阳木雕已从建筑装饰向家具、礼品等领域不断拓展。
　　雕刻技艺的提升也是永恒主题。楼卫东说，爷爷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在于不断创新。“在境外工作生活的经历，大大拓展了他的视野。他把东阳木雕用在西式家具上，把西式家具的特点和东阳木雕传统技艺巧妙结合，设计创作的咖啡台、啤酒橱、写字桌等，畅销60多个国家和地区。”
　　在许多人的印象里，东阳木雕是以历史题材、帝王将相题材为主，但在陆光正、黄小明等人的工作室里，我们看到了不少山水、花鸟题材。
　　楼卫东说，东阳木雕必须在题材与技艺上创新，能根据客户需求进行个性化创作；在用途上也更注重实用性，将观赏艺术与实用价值巧妙结合，既是收藏珍品、馈赠佳品，又是室内外仿古装饰的最佳选择。
　　有人说，东阳木雕产品应该都是“精品”；但也有人认为，木雕产品既要有大师的精品，也要有走入千家万户的大众产品。这便是电脑雕刻机的大量应用，虽然引来争议，却仍呈几何数增长的原因。
　　木雕产业的未来
　　产品创新难、后继人才缺乏、产业发展受限是东阳木雕发展的三大瓶颈。解决产品创新的难题后，人才培养已有了良好开端。
　　在广厦建设学院，我们见到了80多位年轻学子，是该院木雕专业一二年级的学生。学校负责人说，该专业自去年开始招生，老师除了传授文化课、美术等理论课，还从木雕艺人中聘请实训老师。“这是全国第一个木雕专业，其重要意义在于将传统的师傅带徒弟的传承模式，改变为系统的技能课程。”该院负责人说。
　　张丹丹是二年级学生，其作品在学校技能比赛中获得一等奖。“我喜欢这门艺术，并自认为学得还可以了。但暑假里在徐土龙大师的工作室学习了一个多月后，发现我其实连一点皮毛都没学好。”她说，要向大师们学习专注的精神、精益求精的态度。
　　张岚是张丹丹的老师，也是徐土龙的弟子，曾在东阳木雕厂当车间主任。作为承前启后的传人，张岚认为，如果将老艺人对木雕的热爱、深厚的技艺功底与年轻人的创新冲动、开阔的视野结合起来，东阳木雕就能走出一条创新之路来。
　　如何将木雕产业做大做强？东阳已有了新的规划。
　　走进东阳世界贸易城，一条大横幅已经挂在门口：祝贺东阳世界贸易城转型升级为中国木雕城。据介绍，东阳世界贸易城原先的工艺美术品市场现已更名为中国木雕城。
　　“这对东阳木雕产业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。”总经理吴梦良说。“东阳木雕要在流通中得以传承。”目前，中国木雕城已吸引了全国50多位工艺美术大师前来设立创作室，除了东阳木雕，福建、海南、云南、江西等地的木雕产品均已云集这里。
　　现年65岁的陆光正无疑是当今东阳木雕的代表人物，并担任东阳木雕行业协会会长。他说，他在期待东阳木雕产业园早日建成，中国木雕城是产业园的重要组成部分。
　　除此以外，根据规划，产业园内有一个大型木材市场，既是原木集聚地，也是高科技加工市场，为东阳木雕提供原材料；建一所东阳木雕工艺美术研究院，提高东阳木雕设计水平；集聚一批生产企业；建立一个物流基地。如此，东阳木雕的产业链得以完善后，才能真正成为支柱产业、富民产业。
　　“我们争取用5年的时间把规划变成现实。”陆光正说，有千年历史的东阳木雕，在东阳这座“中国木雕之都”必将重放光彩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