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法与佛教的关系,前人之述备矣,自然无须我叨叨赘言。只是,禅韵悠悠,墨香淡淡,伴我多年,一点灵犀,让我从中悟出了书法“灵”、“正”、“圆”三字,又将这三字融入笔端墨迹,镌于禅院佛殿。这一番体悟,似可一一诉来,向诸位同好请益,以求磋磨成器。
方栋楚 龙华寺藏经楼内殿横匾 360×90cm
佛教书法的书写要义
书法与佛教的关系,前人之述备矣,自然无须我叨叨赘言。只是,禅韵悠悠,墨香淡淡,伴我多年,一点灵犀,让我从中悟出了书法“灵”、“正”、“圆”三字,又将这三字融入笔端墨迹,镌于禅院佛殿。这一番体悟,似可一一诉来,向诸位同好请益,以求磋磨成器。
一、天人合一孕灵通
“天下名山僧占半”,山林与佛寺似乎有天然的因缘牵系:钟灵毓秀之地,少不了禅院浮屠,僧众在此洗心涤尘;即便不是名山大川,只需有高法大德,在野岭荒山,借得一峰半谷,结庐建寺,久而久之,这一方山水,便也蜕去粗陋、蕴纳灵气。正可谓:山林因佛寺而有了禅性,佛寺因山林而悟了灵机。
寺庙的建筑也往往很有意味:依山而建,顺势而延;围墙低矮,中庭坦荡;殿堂高敞,僧居简朴;少了些封闭的门,多了些通透的窗。这样的寺庙,不是山林间圈地自囚的“异物”,而是与山林无痕衔接的浑然天成。南朝吴均诗云:“云从窗里出,鸟向檐上飞。”这样的寺庙山居,不正是“天人合一”的最佳诠释吗?因而,留墨镌刻在寺、殿、塔、亭、碑、壁、柱、楣的书法艺术,也须得一个“灵”字,必须融入这个“天人合一,在行笔走墨之间,体现出自然灵机。
因而,书法用于佛寺,当仰望行云、俯瞰流水,远眺白云出岫、宿鸟投林,近听春笋破土、群蚁细语……纳天地于胸臆,而后才能运墨挥毫,在纸上再造世界。书者理应保持一种超然状态:超然于物外,摆脱羁累,去掉壁障,顺乎万物自然之性,而不加以人工矫饰之力的返朴归真。佛寺中的书艺,究其本质,是书者主体对自然客体的本能天真的反照和至情至性的重构。《老子》云:“人法地,地法天,天法道,道法自然。”道法如是,佛法如是,书法亦复如是。
佛寺书法,讲究笔随意走,用墨翩然,气韵灵动。
二、明心见性守正道
刚说到佛家书法的“灵”,这个“灵”,是灵动的生机,是活泼的天真,不能将其误解为飘忽或奇诡。因为,佛家书法还重一个“正”字:德性正、文思正、笔意正、间架正。这个“正”,根源于佛法禅心的“正道”。而佛的正道又与人的信仰有着密切的关系。
佛法守正道,书法也自当如此。我曾反复研习寺庙楹联,比如“多闻正法,以广目光;增长善根,而持国土”、“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;世外人法无定法然后知佛法法也”、“尔来礼拜乎?须摩着心头,干过多少罪行,向此处鞠躬叩首; 谁是讲经者?必破出情面,说些警赫话语,好叫人入耳悚神”、“一屋一橼,一粥一饭,檀樾膏脂,行人血汗,尔戒不持,尔事不办,可惧可忧可嗟可叹;一时一日,一月一年,流光易渡,幻影非坚,凡心未尽,圣虹未圆,可惊可怕可悲可怜”……细品联语,亦庄亦谐、或讽或劝,怎样的书法方堪匹配?反复琢磨,非“正”不可。
山有钢骨,水添柔性;松有铁干,风送柔韵。天地有灵机,人心守正道,刚柔相济,才是佛教书法之道。唐代著名书法家虞世南练书法时讲究“收视返听,绝虑凝神,心正气和”。佛家书写时,书者更将就“入禅”、“入定”,切断感官对外界的杂事联系,以排除来自外在和内在的干扰,使意识集中到一种单纯的、空明的“本心”状态,让“本心”的领悟归复到清净的佛性中,而后通过参差错落、救差补缺、调轻配重、浓淡相间等艺术手段的运用,使笔下书艺达到“中”、“和”、“正”的平衡。欣赏这类书法的人,亦可以书法沟通禅意,明心见性,反躬自省,持戒守正。
明心见性守“正”道,必得谈谈智永禅师和“永字八法”。书法造型虽形态纷繁、气象万千,然而万变不离其宗,终究不离点横竖撇捺勾挑折。所谓“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”,“永字八法”就是“道”,就是法度。“永字八法”作为运笔的法式,透露出中国美学的一大消息,就是含蓄蕴藉,笔笔藏,笔笔收,不直截,不显露,不滑落,不漂移,稳实有力,外融内刚。这已经超脱单纯的书法范围,进入人的精神世界了。中国书法艺术可以修身养性,而明心见性又造就书法风格,两者一而二、二而一,相得益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