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四大名石《历代帝王薄意印章》(部分)。钱高潮雕制。
2005年6月至7月，浙江省民间艺术家钱高潮赴法国、意大利进行文化艺术交流。
鸡血石大屏《桃园结义》，是钱高潮的作品。
李永民正在工作室中雕刻作品。 栾笑语摄
牛角冻地鸡血石摆件《麒麟献瑞》，高85cm。藏于抱石斋。
鸡血石雕《钱王功绩图》，系钱高潮作品。
“昌化县产图章石，红点若朱砂，亦有青紫如玳瑁，良可爱玩，近则罕得矣。”这是清乾隆年间编撰的《浙江通志》中的一段话，说的就是昌化鸡血石。昌化鸡血石产自浙江临安浙西大峡谷源头的玉岩山，艳丽鲜红如鸡血，晶莹剔透如美玉，与福建寿山石、浙江青田石、内蒙古巴林石等名石齐名，被誉为“印石皇后”。
1999年，杭州半山石塘村战国墓中出土的昌化石剑饰，将昌化鸡血石雕的历史追溯到了2300多年前。在长达2300多年的开采、加工、雕刻鸡血石过程中，临安的雕刻艺人们形成了独树一帜的昌化鸡血石雕艺术。
鸡血石雕刻，色、质、形、景、纹、图、意等卓然杰出，具备了“润、细、腻、温、结、凝”之六德，其质地细腻、温润、通灵，尤其是根据“血”和“地”的特点雕刻造型意象，更是变化万千。2008年，“鸡血石雕”进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。至今，雕刻师们仍在鸡血石上以刀为笔，勾画着一段段动人的故事……
一个现代传奇和一个古老传说
13把钥匙，13个人，9箱鸡血石极品，9年的等待……这是一个发生在眼前的传奇故事，故事的主角就是鸡血石。
记者一到浙江临安，便听说有一批鸡血石珍品将要敲定去向，其绝美即使本地人也难得一见，临安市文广新局的王林林建议记者去看看。
出临安城区，下杭徽高速，奔驰在从汤家湾到苦竹岭之间的汤苦线公路上，山路弯弯，几乎每隔几十米就是一个急转弯。一侧是闻名遐迩的浙西大峡谷，另一侧是延绵陡峭的黄山余脉，每每觉得已在深山，便会在某个转弯处豁然开朗，掩映在绿色之中的村庄出现在眼前。我们的目的地就是玉岩山脚下的国石村。
国石村原本不叫国石村。因为昌化鸡血石候选“国石”，玉岩山脚下的两个村子便于2007年合并在一起，改名“国石村”。一进村庄便好似走进了鸡血石的世界，狭窄的街道两边，经营鸡血石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。在村里一栋不起眼的二层楼里，10多平方米的房间地上摆着几只破旧的木箱。一只箱子已经打开，鲜红的鸡血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13把钥匙，13个人，9箱鸡血石极品，9年的等待……这是一个发生在眼前的传奇故事，故事的主角就是鸡血石。当地村民9年前开采出一批顶级鸡血石，他们没有马上出手而是存放起来，在每个箱子上安了锁，贴了封条，并推举出13个人保管13把钥匙。若想开箱，必须13个人全部到齐，这天就是买家开箱验石的重要日子。
这批鸡血石的买家是上海梅园村艺术品集团公司，前来看石头的有梅园村集团的代表，有我国著名的文物鉴赏家蔡国声，还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鸡血石雕的代表性传承人钱高潮大师。
“这么纯正的血色，我只在明清流传下来的鸡血印章上见过。这样一批无与伦比的极品，我还是头一回见到！”蔡国声指着一块鸡血石对记者说，“你看这块，血色似乎是流动的，好像山中的溪水，动感鲜活。再看那块，是黄冻软地，没有杂质，血色鲜、活、凝、厚，真是美！”
雕刻大师钱高潮双手捧着一块原石，反复摸索、爱不释手，“看到这样的石头，足以让人血压升高，心跳加速，浑身颤抖。”
临安市文广新局副局长方光兴告诉记者，判断鸡血石的品质一是看“血”，二是看“地”。“血”就是石头上的血色，“地”就是除了“血”以外的部分。“血”越多、越鲜艳就越佳，“地”则以灵透、纯净为上。昌化鸡血石根据质地和色泽分为冻地、软地、刚地、硬地和裹皮5大类，100多个品种。其中最著名也是最珍贵的有牛角冻地、田黄冻地和羊脂冻地，这批鸡血石中就不乏这样的珍品。
每一个见到鸡血石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感叹天工造物的神奇，活像鲜血泼洒在石头上，千百年来还保持着最初的鲜活。这石中的“血”，有的似风云涌动，有的如高山飞瀑，有的像冲天火焰，有的同红绸飞舞，映衬在色泽丰富、通明剔透的“地”上，天然形成一幅绝美的图画。人们在欣赏把玩之余，免不了心中疑惑，这石头里的“血”从何而来？晶莹温润的石头上怎会有鲜红的“血”色？
巧夺天工的昌化鸡血石产自浙江临安浙西大峡谷源头的玉岩山，原属昌化县。据考证，玉岩山地层中的辰砂与地开石、叶腊石、高岭石等矿物经过亿万年的地质变化，才形成了独特而美丽的鸡血石。
与科学上的解释相比，王林林更偏爱乡土间流传多年的传说。他说，相传鸡血石那鲜艳的红色是凤凰血。玉岩山上栖居着一对凤凰，一日，强横好斗的鸟狮路过，见到凰在孵蛋，顿生歹意，发起了攻击。凤闻讯赶来和凰一起与鸟狮搏斗，虽然胜利了，但凰被咬断了腿，鲜血直流，染红了整个玉岩山。山上的石头染上了凤凰血，遂成了色彩艳丽如鲜血、光泽莹透如美玉的鸡血石。
当天，上海梅园村艺术品集团公司与村民签订合同，以2500万元的价格购得了这批鸡血原石。
出了门，已是傍晚时分。在山上劳作了一天的村民陆续下山，国石村的街面上热闹起来。下山的人们在街边随意摆起了石头摊子，出售自己在山上捡到的适合雕刻的昌化石。一条小路在两栋民居之间蜿蜒而上，这是国石村通向玉岩山的必经之路。几十年来，国石村的人们就是通过这条路手担肩扛，将一块块名贵的鸡血石从山上运下来，为世间带来了一件件鸡血石珍品，也带来了富裕和希望。
天工之上演绎人工之美
“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鸡血石，到了雕刻师的手里，也不会出来一模一样的石雕作品。”正如钱高潮所说，当一块鸡血原石到了雕刻师手中，一段崭新的旅程就开始了。
鸡血原石展现的是天然造物的神奇，而雕刻则是将人的灵性与天然结合。在天工之上巧加人工，离不开钱高潮、李永民、吴彬、潘汉斌等雕刻师的心血。
钱高潮生长在玉岩山下，说他是在石头堆里长大的也毫不夸张。他的祖辈是当地雕刻鸡血石的工匠，家传的雕刻技艺到他这辈已是第五代。他投身雕刻这行有30多年，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鸡血石雕的代表性传承人。他的作品鸡血石大屏《桃园结义》和中国四大名石《历代帝王薄意印章》，连续两年夺得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作品暨工艺美术精品博览会特等奖。
走进钱高潮的工作间，一块硕大的鸡血石吸引了记者的目光。石头右上角大致勾画着太阳和华表的图案，左下角的外层石头已经剥开，洇出鲜艳的“血”色，几只饱满成熟的桃子已具雏形。
钱高潮说，“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鸡血石，到了雕刻师的手里，也不会出来一模一样的石雕作品。”
正如钱高潮所说，当一块鸡血原石到了雕刻师手中，一段崭新的旅程就开始了。
雕刻师们拿到一块鸡血石，首先要做的就是“相石”。“相”就是观察，对石材的质地、形态，纹理和色泽有一个初步的把握。简单来说，就是要弄清楚石头上的“血”在哪里，薄厚如何，“地”有什么特点。然后再进行雕刻题材和形态的设计，接下来便是直接在珍贵的鸡血石上下刀了。总的来说就是“因石配工”，石材适合做什么，就把它雕刻成什么。“但凡玉石雕刻，工艺的步骤和因石配工的宗旨大抵相同，只是题材的选取仁者见仁、智者见智。除此之外，鸡血石雕刻又有它独特的魅力。”谈起心爱的鸡血石雕，钱高潮滔滔不绝。
原来，鸡血石中的“血”名贵非常，每一位雕刻师都把最大限度地保存“血”色作为雕刻的前提，对石材的处理非常慎重。按钱高潮的话说，就是“一点血也不能浪费”。这意味着不仅在鸡血石的题材设计要合理运用石料上的“血”，而且还要在雕刻过程中，沿着“血”脉走向的变化随时调整雕刻方案。若在出人意料的地方发现了“血”，影响了整体布局，雕刻师们还要用因材施艺的技巧随“血”应变，使鸡血石雕既不失天然本色又不令主题逊色。
珍贵的“血”不但要保留，而且要善用。钱高潮让记者仔细观察角落里存放的一块石料。从侧面看，石料截面上只有细细的一条血线，转过头再看正面，却满眼皆是“血”。钱高潮笑道，“这块石头有些‘贫血’，乍看上去不是好材料。可我沿着这条血线小心地把外面的石头剥离，即使是薄薄一层血，在我们雕刻师的手里也能化为神奇！”
由于善于创新钻研，钱高潮的作品屡屡获奖，2005年，《鸡血石的传说》获中国名石雕刻艺术展金奖、《群仙聚会》获第六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作品暨工艺美术精品博览会“百花杯”金奖；2007年，鸡血石大屏《桃园结义》获第九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作品暨工艺美术精品博览会特等奖；2008年，《历代帝王薄意印章》获第十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作品暨工艺美术精品博览会特等奖。
“最初只想学个谋生的手艺，如今已不能想象生活之中没有鸡血石。每天看的、想的都是石头，最大的享受就是雕刻鸡血石。”钱高潮回首往事，感慨良多。
花如解语还多事，石虽无言最可人。昌化鸡血石吸引的不仅是近水楼台的本地人，还吸引了不少外地雕刻师到临安落户，玉石雕刻大师李永民就是其中一位。李永民是青田人，青田石也是候选“国石”的名石，当地名师云集，有几千年的雕刻传统。李永民16岁开始学习雕刻技艺，20多岁接触到鸡血石便“一见钟情”。年轻的李永民干脆离开家乡，住到了临安的玉岩山上，一住就是10年。10年后下山，他依旧住在临安城里，专攻鸡血石雕。
记者见到李永民时，他手上正拿着一件雕刻了一半的作品。在原石底座上，一条青色的龙盘绕在如意周围，记者左看右看不禁疑惑，鸡血石雕特殊而名贵的“血”在哪里呢？李永民拿起毛笔蘸了油轻轻在底座上一刷，一道鲜艳的“血”色立现。他笑着介绍说，“这块石头的血色在中间，上面一层厚厚的青冻也十分难得。我就不破坏带血的部分，反而将血色作为衬托的背景，将青冻作为雕刻主体。”如何让“血”和“地”相得益彰，这是每位雕刻者都要仔细斟酌的问题。
坐在李永民的办公室，目光所及都是形态各异、色彩斑斓的石雕摆件。其中一件牡丹作品镂雕精细，层次丰富，摇曳生姿。“那是早年的作品，用的是镂空雕法。”李永民的镂空雕技巧了得，最擅长雕松鹤，可近几年，他很少在鸡血石上使用镂空雕法。“镂空雕形容逼真，但对石料的破坏也较大，人工大过了天然，有时甚至破坏了天然。”原来，鸡血石色彩斑斓，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。怎样在保留天然的前提下加入人工，成了近年来雕刻师们潜心研究的课题。“如果有裂缝或者瑕疵，就用人工来弥补，其他的尽量少雕。就好比画山水写意，不过寥寥几笔。但就是要在这寥寥几笔中，表现出主题的神韵和文化的内涵。”
临安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办公室主任许林田告诉记者，昌化鸡血石雕的技法既依托珍贵艳丽的鸡血石优势，又受这种名贵石材特殊性、局限性的制约。经过多年的发展，逐渐形成了以圆雕、镂雕、浮雕、薄意、镶嵌等多种技法为内容的鸡血巧雕。遵循重点，衬托鸡血，突出鸡血的特点。选择适当的题材造型和表现技法，达到既能保持石材的美丽本色，又使造型与内容相吻合。在天工上巧加人工，更显天工之妙、人工之美，这正是鸡血石雕巧雕技艺的追求。
传播鸡血石雕的艺术魅力
在临安这样一个有52万人口的县级市，大大小小的鸡血石雕展示馆就有数十家。在鸡血石文化的传播中，这些民间展示馆担当了十分重要的角色。
传承与发展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永远的课题。采访中，记者能真切感受到临安人对鸡血石雕的热爱和为之付出的努力。
抱石斋是临安市一家门脸不大的鸡血石商行，总经理赖荣刚这两年养成了一个习惯，走在临安街头，他总会抬头张望，四处寻找“抱石斋鸡血石”的广告牌。从2004年开始，他陆续在临安市的主要街道、酒店大厅乃至高速公路的出入口做广告，如今已有50多块，每年要花30多万元。“在临安，你已经很难不看到鸡血石的广告了。”赖荣刚说起这些，有些得意。为什么一家小商行要做这么大规模的广告呢？
“鸡血石是临安的一张金名片，我要努力把临安鸡血石的氛围烘托得更浓一些。让每一个来到临安的人都知道，这里出产鸡血石。通过鸡血石，人们会更加关注临安，关注我们的文化。”赖荣刚做广告的意图十分明显，就是要竭尽所能地宣传鸡血石和鸡血石雕，甚至还萌生了自己去学习雕刻技艺的想法。“每一个热爱鸡血石、热爱临安的人都应该做点什么。我35岁学镌刻，应该还不晚。”赖荣刚笑着说。
为了扩大鸡血石的知名度，更多的人开办起了鸡血石展示馆。据了解，在临安这样一个有52万人口的县级市，大大小小的鸡血石雕展示馆就有数十家。在鸡血石文化的传播中，这些民间展示馆担当了十分重要的角色。半石轩国石馆就是其中的佼佼者。
半石轩建于2007年，占地800多平方米，馆藏3000多件作品，其中最珍贵的一件作品市值高达2000多万元。这里的顾问姚宾谟介绍说，半石轩采用“以石养石”的办法，前面是展示厅，后面是加工间，集展览、加工、销售于一体，不断完善收藏的品种和档次。此外，半石轩还定期举办与昌化石有关的活动，请上海专家为鸡血石爱好者授课、鉴定，每年接待游客6000多人次。
一方面是民间的不遗余力，另一方面是政府的积极推动。临安市副市长裘小民告诉记者，为了推动鸡血石雕的传承和发展，临安坚持“走出去、请进来”的办法，不但定期邀请专家为民间雕刻师授课，而且组织民间雕刻师参加福州、青田、巴林、上海等地的石雕艺术活动，推动他们走出临安，交流文化、提高技艺，扩大鸡血石雕的影响。雕刻大师钱高潮就曾到法国和意大利进行文化交流，现场展示石雕技艺。为了将鸡血石雕更好地传承下去，临安市还在大峡谷镇设立传承基地，并将鸡血石雕的内容列入中小学的教学计划，在大学开设鸡血石雕的专业课程，希望更多的年轻人了解鸡血石雕的历史和文化。
与此同时，“临安市鸡血石博物馆”的筹建工作也在紧张进行中。据方光兴介绍，临安从20年前就开始陆续积累鸡血石珍品，目前已初具规模。市立博物馆一旦建成，大批鸡血石和鸡血石雕精品将集中向社会展示，昌化鸡血石雕文化将掀起新的高潮。
昌化鸡血石走出了大山、走出了国门，随之而来的是鸡血石雕商贸的繁荣。临安市销售鸡血石雕的商铺有200多家，在鸡血石开采、加工、销售等各环节的从业人员有2000多人，年销售额达1.2亿元。
就在记者离开临安的第二天，“昌化国石文化城”举行了开工仪式。国石文化城计划建于昌化镇东街，杭徽高速出口处，东接临杭、西接浙西大峡谷和鸡血石原产地，投资1.3亿元，开发总建筑面积达48540平方米，独立商铺约200间。文化城将集昌化石、青田石、寿山石及各类观赏石经营和展示于一身，集国石生产、加工、展示、销售、鉴定、拍卖于一体，将成为重要的鸡血石集散地和石雕技艺展示地。
“昌化国石文化城预计明年10月投入使用，届时会有更多的人感受到鸡血石雕的艺术魅力！”裘小民说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