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凤胎两兄妹成长留影。(受访者供图)
龙凤胎兄妹
因为老住持的善举,一对被遗弃的唇腭裂龙凤胎缘结古寺。转瞬间13年光阴,这对双胎胞改变了庙里的一成不变的清修,却也让这座藏匿在黄龙溪古镇中的寺院收获了不少生机。衣食住行、出门连一元钱公交车都舍不得坐的住持释新耀,对兄妹却很大方。从两个孩子的唇腭裂手术,到学善治腿,13年来,“为了这两姊妹,他们师爷确实费心。”而兄妹俩对释新耀的敬爱,全寺院的人都知道“以后我要开飞机,第一个就载师爷……”
他们的一天
五更起
2月21日凌晨5时整,一声空灵的钟磬回响,叫醒一座藏匿在黄龙溪古镇中的寺院。斋堂二楼的一间客房里,小女孩儿眼珠子微微转动一阵,几分钟后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了起来。
小女孩儿名叫释学慈,2013年底,她从楼下一间两人合住的客房搬到了二楼独自一个人住。把上衣穿好后,学慈斜靠床头,随手拿过来放在床边的一本7年级教科书,顶着泛黄的白炽灯光逐一浏览。半个小时后,寺院的钟声再次响起,天依然那么黑。
又翻看了几页书本,学慈这会儿是真醒了,穿好衣服,整理完书包,她迈着静悄悄的步子走出房门。周围的房间零星泛出灯光,楼下斋堂传来熟悉的窸窸窣窣声。
走到一楼楼道口,学慈敲开旁边房门,“孃孃!”里面的人还没来得及回应,她转身进了后面的卫生间,一番洗漱和精心的对镜梳妆后,学慈终于出来了。
甩着马尾辫,头上点缀着两个蝴蝶结型的发卡,学慈生来皮肤白皙,眉眼带笑,甚是可爱。她蹦蹦跳跳绕过走廊向斋堂走去,此时6点30分,天空微微吐白。吃斋堂
“杨奶奶,李奶奶,慧师爷……”“学慈啊,”走进内堂厨房,学慈端出一碗粥和一个包子,坐到一群老人中间,穿粉红色外套的小姑娘在一群穿青布衣服的僧人和居士中格外显眼。
一会儿,一位穿深红色外套的阿姨黄家琼进来,“孃孃,哥哥今天回不回来?”“应该要回来,”“嘿嘿,好!”
吃过早饭,学慈把自己的碗筷端进了厨房,“孃孃,我走了哈,”“嗯,慢点儿骑车。”几分钟后,她蹬着自行车从斋堂外一闪而过,从寺院的侧门离开。一更睡时间转眼到了下午5点40分,一个小时前还人来人往的寺院,只留下佛香燃烧的袅袅轻烟弥散在空气中,偶有一声撞钟伐鼓回荡,甚是清幽。
学慈蹬着自行车冲进院里,“孃孃!”明朗的声音划破寺庙的寂静,她一边笑着冲台阶上的黄家琼打招呼,没有减速的继续往一处角落奔去。
片刻之后,她蹦到了“孃孃”身边,开口第一句话—“哥哥呢?”“还没有回来,你想吃啥子?”斋堂的晚饭是4点半,学慈早就错过了。
“我炒蛋炒饭吧,”回答过黄家琼后,学慈在斋堂的厨房里熟练点火、舀油、打蛋、铲饭……学慈早晚询问一次的“哥哥”叫学善,此刻正在从成都一家医院回寺院的路上,两人是龙凤胎兄妹,有同一个姓—“释”。
正端着蛋炒饭吃时,“学慈,哥哥他们到停车场了,”放下刚吃了几口的饭碗,学慈拿过黄家琼手里的三轮车钥匙,蹬着自行车风一样的朝停车场赶去。学善的腿脚如今不方便,从小镇停车场到寺院,要用电动三轮车接送。在停车场见到学善,学慈冲过去亲昵揽住学善的肩膀,“哥哥,你今天……”
学善今天拎回来一架飞机模型,刚走进寺院,学慈就“抢”过来拆包装,“你小心点,放平……”学善坐在三轮车上下不来,心都到嗓子眼了,深怕妹妹稍有不小心把自己心爱的宝贝弄坏。围过来两个老僧人和居士婆婆,也在为学善说好话,“学慈你小心哦,你哥哥紧张得很呀。”
吃过晚饭,兄妹俩在黄家琼房里看电视,“明天要去修车,”照顾学善的阿姨衡朝珍在说第二天的安排,“顺便带学慈去配副眼镜吧。”两个阿姨在商量,最近学慈看东西一直虚着眼睛,像是近视了。
“好呀,”这对学慈来说太好了,平日里她和哥哥都在寺庙里,跟着两位阿姨出门办事是不多的“放风”机会。商量完这事,四个人就散去,黄家琼照例把学慈送上二楼房间;学善跟着衡朝珍回房。
这一天是星期五,众人都比平日睡得晚,“平时晚上七八点钟,两兄妹就回房睡觉。”此时,寺院里的其他人早就已经睡下。
“他们要不在,全寺院的人都舍不得”
2013年底,原本和黄家琼共住一间房的学慈,被师爷要求“独立门户”,一个人搬到别的房间。“人大了,要学会独立,”对兄妹俩的教育,新耀住持自称“很严格”。“头发不梳好,着装不得体,是不允许出房门的,”在新耀住持看来,孩子的教养很重要,“我要对他们负责,如果没有教育好,就是我的失责。”
“向善,”这是新耀住持对兄妹俩的期许,“学善,学慈,善良和慈爱,愿他们成为这样的人。”
“两个娃娃都很乖,也心善,”不管是活泼好动的学慈,还是温和安静的学善,寺院里的人都这样评价,“他们要不在,全寺院的人都舍不得。”
学慈这样说:“我觉得自己很幸福……不过师爷不准我出寺院耍,就不幸福了,哈哈哈,”调皮过后,她很懂事的说:“师爷怕我学坏,我不想他担心。”“
两兄妹爱站在寺院戏台上唱‘世上只有师爷好…’,”回味起这些,新耀住持一脸笑容。
住持有些措手不及
“我们出家人,哪里懂带娃娃…”
两个小生命降临后,新耀住持只能聘请保姆在寺院外照顾,“我们都是出家人,哪里懂得起带娃娃……”他说:“那时候娃娃样子难看,换了好几个保姆也嫌弃。”
兄妹俩2个月大时,黄家琼开始接手照顾。“黄孃孃家里条件太差,”新耀住持回忆起过去,“两个娃娃一个多月大时,我去黄孃孃那里看他们,进门一看就把我心扯痛了,两个娃娃一人睡在床的一头,房子很破旧,屋顶漏起几个洞,好像娃娃直接睡在露天……后来我要走了,说了句‘两个娃儿,我走了哈’,结果学慈马上就哭起来,”新耀住持很感慨,“才一个多月大,好像是通灵性的,他们那里条件太差。”
平时“极节俭”,对娃娃却大方
“捡别人衣服穿,娃娃心里会苦”
“以后我要开飞机,第一个就载师爷……”学善寡言少语,说出这番心底话不容易。兄妹俩对释新耀的敬爱,全寺院的人都知道,“为了这两姊妹,他们师爷确实费心。”
衡朝珍告诉记者,新耀住持每天只吃一顿素斋,也从不为自己添置物品,是个极节俭的人,“有时候出庙办事,他1元钱的公交车也舍不得坐,就走路。”
如此节俭的一个出家人,决心收养学善和学慈起,从没有对兄妹俩“节俭”过。别人送来的旧衣物,师爷婉言回拒,“两个娃娃总是‘捡’别人的衣服穿,他们心里会苦。”
“比起求医看病花的钱,吃穿那都是小事了,”从两个孩子的唇腭裂手术,到学善治腿,熟知每一笔开销的衡朝珍都已经算不清楚,“听说哪里的医院可以医,哪种药可以治,就喊我带起去,从来没犹豫过。”
他们的讲述
龙凤胎的身世
成都黄龙溪古镇上,有座寺院叫古龙寺,一对双胞胎兄妹的身影,在这里穿梭已近13年。
兄妹俩姓释,他们的故事,开始于2001年农历四月。
哥哥:河边发现我,住持和尚当“爷爷”
2001年农历四月,我来到这个世界,猜想自己应该出生在成都市双流县黄龙溪镇附近吧,因为懂事后我听周围人说,我是初八在黄龙溪镇古龙寺附近的一条小河边上被发现的,大家都说:“脐带都没断,唇腭裂,当时的样儿很难看”。
听人说,当初被遗弃在河边的我如同烫手山芋,没有人敢接。
老天关上了一道门,但为我打开了一扇窗,古龙寺的一位已故居士婆婆,当时在敬老院见到了我,她知道古龙寺的住持释新耀是个心善的人,于是把我抱回了古龙寺。
接到我时,新耀住持也十分为难,他试图拒绝做这件很不容易做好的好事,但又不忍心可怜的小生命流落街头。就这样,他成了我的“爷爷”。
妹妹:我被送到庙门口,字条注明是对龙凤胎
农历四月已经很热,蚊子到处都是,不知道是谁把我放到了古龙寺的大门外,只知道那时天很黑,蚊子肆虐把我脸上咬了好多包,我只能哭……
发现哥哥后的第三天深夜里,一阵啼哭划破古龙寺的寂静,传到新耀住持耳中,他跟着声音找过去,居然庙门口又有个婴儿。
长大后,新耀住持对我们说,我和哥哥的唇腭都是裂的,但皮肤很白,脸上被蚊子咬了好多包。跟我一起的襁褓里,还有一张小纸条和200元钱。上面写着:“这个女婴和三天前收养的男婴是一对龙凤双胞胎,农历四月出生,男婴比女婴大30分钟”。
就这样,我们闯进了新耀住持的生活,也把这个年过半百的方丈和尚变成了我们的“师爷”。(以上为记者根据受访者口述整理)(华西都市报记者李媛莉摄影杨涛)